第四百九十章 天崩開局

　　陳寅都、沙婆婆等人走入娘娘廟，造物小五走在最後面，不經意間回頭看去，不由怔住。
　　乾陽山和陰間的十萬大山，同時映入他的眼簾，陰陽兩界，涇渭分明。他像是站在陰陽兩界的晨昏線上，上面是陽間的乾陽山，下面是陰間的十萬大山。
　　十萬大山，仿佛乾陽山的倒影，但規模要龐大百倍、千倍！
　　陰陽兩界，就此完美統壹。
　　對於凡人來說陰間與陽間是兩個世界，要麽身處陽間，要麽身處陰間。修煉到還虛境的修士有所不同，其肉身處在陽間，元神處在陰間。
　　但對於後土娘娘來說，陰與陽是壹體兩面。
　　陰陽兩界，是同壹個世界。
　　從前造物小五雖然也有這方面的猜測，但猜測畢竟是猜測，如今親眼所見，帶給他的震撼與感悟無比強烈。
　　他本是陰陽之道的大行家，很早之前便領悟出陰陽變，又得到陳實傳授的陰陽道場陰陽蕩煉，成就非凡，此時見到陰陽兩界壹體兩面的景象，不知不覺便有所領悟，隱隱有再進壹步的兆頭。
　　他跟上陳寅都等人，走出幾步，又回頭看去。
　　這次映入他眼簾的還是陰陽兩界的景象，但範圍更廣，乾陽山附近十多個省，竟映入眼簾，而陰間顯現的範圍也遠超十萬大山。
　　這壹幕，讓他心頭突突亂跳。
　　“娘娘廟便是後土娘娘的道場，進入娘娘廟，便是進入娘娘的道場。也即是說，我目之所及，都是娘娘道場的籠罩範圍！”
　　他心中暗道， “後土娘娘的道場，到底有多大？”
　　他繼續向前走，回頭看去。
　　這時，他視野中的陽間，已經擴展到半個西牛新洲。
　　而陰間更為遼闊，甚至壹座座陰曹地府映入眼簾！，
　　造物小五還待往前走，突然袖筒被人拽住，他急忙定了定神，卻見自己險些來到蓮花寶座前，沖撞了後土娘娘，是陳寅都及時拽住他的衣袖。
　　造物小五定了定神，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壹眼，幾乎整個西牛新洲映入眼簾！
　　陳寅都等人向後土娘娘見禮，娘娘笑道： “諸位無須多禮。請坐。”
　　廟裏多出壹些蓮臺狀的光團。
　　眾人各自落座，造物小五也坐在壹個蒲團上，依舊有些心神不寧。
　　他坐在蒲團上的那壹刻，視覺再度發生變化。只見自己依舊坐在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之間，而西牛新洲則飄浮在壹片浩瀚無垠的玄黃之氣的海洋上，形態如同壹根煮熟的大雞腿，隨波飄動。
　　他望向遠處，看到在距離西牛新洲不算太遠的海面上，還有壹座大洲，在玄黃海中漂流。甚至可以看到有纖細的日月，圍繞那座大洲運行。
　　“難道是華夏神洲？”他心中暗道，不覺多看兩眼。
　　後土娘娘環視壹周，有壹種天崩開局的感覺。
　　陳寅都是個身染魔氣的屍解仙，造物小五是個人造物，邪氣森然，青羊是個屍體修成的邪祟，天狐胡小亮是只不受待見的九尾狐貍，而且有雜毛，顯然血統不純。
　　至於喬拙，則是陰帥中的蜂帥，在地府中的地位較低。
　　比較正常的是沙秋桐和杜怡然，但這二人壹個偏重於魂魄類的修行，壹個偏重於乾坤法門，可以獨當壹面，但非全才。
　　適才，她已經見過小椴仙子、朱秀才、決陽子，以及龍遊散人、韶娘娘、慕道子和裴散人。
　　這幾人也是歪瓜裂棗，難以入眼。
　　小椴仙子、朱秀才和決陽子，在陳實的小廟中合道，龍遊散人、韶娘娘等人性格古怪，修煉新法，卻被困在合道之前。
　　陳實身邊聚集的強者雖然不少，但比起真王時代時，相差不知凡幾！
　　至於陳實，這個幹兒子倒是不錯，但怎麽看也屬於長歪了的那壹列。
　　她本以為等候了六千多年，再開壹局，必然勝過真王時代，沒想到更差了。
　　那時雖然局勢也同樣險惡，但是真王座下，強者輩出，仁人誌士數不勝數，眾人精誠衛道，有著匡扶社稷之心，為黎民獻身之誌，各大宗派的掌教與朝廷也是壹心，又有仙器鎮守氣運。
　　陰間，十殿閻羅，十八層地獄，盡皆歸心，讓真王可以調動鬼神兵馬，勢力廣大。
　　至於真王，也是精明能幹，為黎民百姓殫精竭慮，掌握天下兵馬，精兵強將數不勝數。
　　即便如此，尚且壹敗塗地。
　　憑借眼下的幾個歪瓜裂棗，真的能比之前做的更好麽？
　　而且，那時神祇數量，也遠比現在多。———很多華夏神祇被絕望坡打得分身形神俱滅，陳實復蘇的華夏神祇，只有全盛時期的五六成而已。
　　“有娘娘相助，局勢壹片大好！”沙婆婆興奮道。
　　杜怡然也是激動莫名，笑道： “有娘娘鎮守在此，我們便有主心骨了！踏平絕望坡，指日可待！”
　　“指日可待！”青羊熱血沸騰，恨不得立刻現出原形。
　　即便是壹向膽小如鼠的天狐，此刻激動得嗓子也有些顫抖，道： “娘娘庇護我等，就算是投降絕望坡，也能爭個好價錢！”
　　後土娘娘含笑點頭，道： “諸位都是人傑。”
　　造物小五激動得心臟突突亂跳，聲音沙啞道： “娘娘，我也是人傑麽？”
　　後土娘娘笑著點頭： “妳雖是造物，卻已然擁有生命，聰慧過人，悟性極高。只是妳有些自卑，道心不穩，太在意他人看法。若是能走出這壹關，成就不可限量。妳坐下的這座蓮臺便送與妳了，盼妳能早日穩住道心。”
　　造物小五歡欣鼓舞，向娘娘拜謝。
　　後土娘娘又看向陳寅都，道： “閣下修行屍解仙，雖是無奈之舉，但屍氣未曾拔除，只恐耽誤妳修行。我贈妳壹縷輪回之氣，可以煉除屍氣。”
　　她玉指輕彈，身後的神光之中，壹縷輪回之氣飛出，落在陳寅都腦後的光暈之中。
　　陳寅都拜謝。
　　後土娘娘看向杜怡然，笑道： “閣下修煉乾坤妙道心之所在，身即所在。但妳道行欠佳，我贈妳壹縷玄黃之氣，盼妳能有所領悟。”說罷，玉指輕彈，壹縷玄黃之氣飛出，落入杜怡然腦後的光暈之中。
　　杜怡然連忙拜謝。
　　後土娘娘看向青羊，頃刻間洞徹它的死因，道： “閣下異類修真，修煉到這壹步委實不易，若非為友人拼命，不至於身死，化作邪祟。我有壹段機緣贈妳。”
　　她伸手壹指壹條道路出現，極為深遠，道路兩旁是黑漆漆的海水，不知通往何處。
　　“妳沿此道路前行，會來到壹處仙家所居之地，那裏有仙家的不死仙藥，可以起死回生。”
　　後土娘娘道， “妳到了那裏，尋到仙藥便回來，不可逗留。若是被人家抓住，我救不了妳。”
　　青羊歡喜無比，沿著這條道路走去，很快從眾人眼前消失。
　　後土娘娘向天狐道： “閣下亦是異類修真，可憐壹點獸血未純，這怪不得妳。”
　　她伸手在空中輕輕畫出壹道圓環，環中對應著壹片陌生的山川，道： “這山裏埋葬壹位九尾仙狐，妳去尋找壹番，若是能得到她的機緣，或可助妳突破。”
　　天狐連忙拜謝，走入圓環之中。
　　後土娘娘向喬拙道： “妳天資極高，我坐鎮陰間後，要組建幽都，掌管地府，妳來我身邊相助。”
　　喬拙稱是。
　　後土娘娘又向沙婆婆沙秋桐道： “妳在魂魄之道上有些建樹，也到我身邊來，助我壹臂之力。”
　　沙婆婆喜不自勝，連忙拜謝。
　　後土娘娘道： “妳們且準備。”
　　眾人稱是，連忙起身，離開娘娘廟。
　　後土娘娘喚住陳實，道： “小十留下。”
　　陳實停步。
　　後土娘娘道： “妳拜我為幹娘，為我復蘇出力極大，又有屢屢上香於我，我給他們好處，唯獨沒有給妳，妳心中怨不怨我？”
　　陳實笑道： “幹娘給了我這腦後小廟，還有廟前的楹聯，告訴我天地俱是我相，求人不如求己，我受益極多。豈會有怨念？”
　　後土娘娘露出欣喜之色，道： “我做妳幹娘，豈會厚此薄彼？”
　　她不知從何處取來壹張金箔，折成壹艘小巧的紙船，笑道： “此船祭起，可以行於黑暗之海上，離開此界，前往其他世界。妳心中念想的是哪個世界，此船便可載著妳前往那個世界。這艘船，可載八人。多過八人，便會沈沒。切記。”
　　陳實又驚又喜： “可以前往地仙界麽？”
　　後土娘娘笑道： “自然可以。”
　　“華夏神洲也可以去麽？”
　　“也可以。”
　　陳實拜謝，興沖沖的離開娘娘廟，帶來到黃土坡下，看到黑鍋，陳實笑道：“黑鍋，娘娘在發放好處，給了我壹艘船。妳把巫契藏到哪裏去了？快刨出來，我帶他去見娘娘，說不定巫契就可以活過來了！”
　　黑鍋連忙來到老柳樹下，沖著樹根扒拉了片刻，便將大商第壹大巫從土裏刨了出來。
　　陳實瞥了黑鍋壹眼，黑鍋蹲在地上，側頭看著地面，晃了晃尾巴。
　　陳實將巫契清洗幹凈，只見他骨頭上的巫祭道紋又略微清晰了壹些。
　　黑鍋伸出舌頭，戀戀不舍舔了舔巫契的腦殼。
　　“當心這位仙人復生後，把妳打出狗腦子出來！”陳實告誡道。
　　他正欲帶著巫祭進入娘娘廟，柳道人阻攔，道： “娘娘乏了，不見客了。”
　　陳實只好怏怏離去。
　　柳道人回到娘娘廟前，道： “娘娘，陳公子走了。”
　　後土娘娘嘆了口氣，喚他進來，詢問道： “小柳兒妳覺得這壹戰有勝算麽？會不會如先前壹般，兵敗如山倒，最終偃旗息鼓？”
　　柳道人試探道： “娘娘不看好陳公子？”
　　後土娘娘起身，走下蓮座，看著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，道： “我只是壹縷分身而已，修為實力看這壹界的信仰。信我者眾，實力則強，信我者寡，實力則弱。當年真王在世時，是我實力巔峰之時，尚且不能匹敵絕望坡，今日更是勝算渺茫。”
　　柳道人思索片刻，道： “弟子這些年守護娘娘的石碑，對陳公子頗為了解。娘娘廟只剩下這塊石碑，他每日都會前來焚香，對娘娘畢恭畢敬。他也是個勤奮的人，天天來到樹下，聽鬼秀才講課。鬼秀才雖然總是糊弄他，但他學得很是認真，居然被他琢磨出壹些歪門邪道來。”
　　後土娘娘看著他，靜靜地聽著。
　　柳道人思索再三，道： “我壹直關註著他們，覺得鬼秀才鬼話連篇，定把這孩子教壞了，沒想到他去考秀才，反而中了榜首。考舉人，又是榜首。他去考進士，考狀元，竟壹路闖過去，果真拿到狀元回來。我便在想，這孩子與真王不壹樣，與那些天才也不壹樣。他學得壹肚子歪門邪道的手段，但或許他真的能成事。”
　　後土娘娘看他壹眼。
　　柳道人連忙道： “弟子絕沒有收他好處，替他說話！”
　　後土娘娘似笑非笑道： “妳收了他很多香火罷？”
　　柳道人面不改色： “他給娘娘上香時，偶爾也給我壹根，但弟子不會因為此事而對他偏袒。”
　　後土娘娘揮了揮衣袖，柳道人退去。
　　後土娘娘再度看向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，思量片刻，道： “雖是邊陲之地但畢竟尚有我的道統。我背負諸神的祈願而復蘇，不可辜負他們。行與不行，還需做過壹場！”
　　青羊行走在那道孤零零的道路上，道路越來越狹窄，細如羊腸，兩側則是昏天暗地的黑暗海水，嘩啦作響。
　　它反而現出真身，邁開蹄子，歡快的小跑，屁股抖來抖去。
　　如此走了不知多遠，前方突然有亮光傳來，待走近時，只見壹片仙境映入眼簾，青山綠水，鳥語花香，花與樹五顏六色，點綴山河。
　　遠處有大鯉魚從河中躍起，在空中蛻變，化作螭龍，矯騰而去，更遠處的海面上，有大魚長達數千裏，躍出海面，化作金翅大鵬，振翅扶搖而起。
　　“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青羊嚇了壹跳。
　　這時，遠處有幾只青羊結伴蹦蹦跳跳的跑過去。
　　“我的族人！”
　　青羊又驚又喜，連忙追過去，叫道，“等等我！不要走！”
　　那幾只青羊停下腳步，回頭看來，很是疑惑。
　　其中壹只公羊瞥了他壹眼，道： “閣下很是面生咩。客從何來。”
　　青羊只覺鄉音親切，笑道： “我來自西牛新洲……”
　　“臭外地的，到我們純陽仙境攀親戚要飯來了，聽口音便知道是鄉下的羊。不要理他咩。”幾只青羊離去。
　　青羊連忙道： “幾位親戚先別走！妳們可知不死仙藥是何物？”
　　其中壹只母羊心善，用角指了指，道： “咩，就在那裏。那是枯榮上仙的寶貝兒。”
　　青羊看去，只見壹株丈高仙樹栽種在空中，汲取天地間的仙氣，散發條條道道仙光。
　　樹下盤繞著壹條金龍，散發著滔天氣焰，卻在呼呼酣睡，聲音如雷。
　　青羊不假思索，直奔那株仙樹而去。
　　那幾只青羊駐足向它看去，但見臭外地的勢如奔雷，眨眼間便跑到那株不死仙藥前，張口啃樹，三兩口便將這株不死仙藥吃得光禿禿壹片，旋即轉身，向這邊狂奔而來！
　　“呼——————”
　　青羊從它們身邊壹晃而過，留下瞠目結舌的幾只青羊，和剛剛被驚醒的金龍。